一、立论依据
《伤寒论》作为中医的经典之作,其理法方药之精髓,不仅在外感病的诊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在面对疑难杂症时,同样展现出其深远的指导价值。书中所述的六经辨证,实际上是对外感病从发生到发展,再到变化与转归的全面反映。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外感与内伤往往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交织,难以截然分开。经络与脏腑,作为中医理论中的两大核心要素,它们之间的联系是密切而微妙的。经络如同人体的网络,贯穿全身,连接着每一个脏腑和组织。而脏腑则是人体生命活动的核心,它们的功能状态直接影响着人体的健康与疾病。因此,六经辨证体系并非单纯的经络或脏腑辨证,而是一个融合了经络、脏腑、阴阳、邪正、气化、疾病发展阶段、治法、方药、调护等多个方面的综合性临床辨证论治体系。这一体系,可以说是所有辨证体系的基础,它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角和思路,使得我们在面对疑难杂症时,能够更加全面、深入地进行分析和判断。因此,无论是外感病还是疑难杂症,我们都可以按照六经辨证的思路进行诊治,从而更好地恢复人体的健康与平衡。经络作为人体气血、津液、水火、阴阳运行的重要通道,它不仅将人体自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还将人与外界环境有机地融为一体。这种内外相通、上下相连的特性,使得六经辨证体系在中医辨证层面具有极高的概括性和广泛的适用性。无论是对于外感病还是疑难杂症,我们都可以从经络的角度出发,进行深入的分析和判断,从而找到最适合的治疗方法。
糖尿病,这一以血糖升高为显著特征的内分泌代谢性疾病,其并发症的广泛性和深度令人咋舌,几乎可以波及人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脏器。这使得糖尿病成为了一种名副其实的全身性疾病。当我们从中医的角度去审视它,可以惊奇地发现,糖尿病的演变过程与中医经典理论中的“六经”传变规律有着惊人的契合。从糖尿病的初期到中期,再到晚期,它的进程与“六经”病由表入里、由轻转重、由腑传脏、由实及虚、由热化转寒的动态发展、转归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让我们能够更深入地理解糖尿病的本质,为治疗提供更为精准的方向。此外,“六经”病变的特点常常是表里相兼、寒热错杂、虚实夹杂,这恰恰反映了糖尿病及其合并症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这种复杂性,使得我们在治疗时不能简单地一刀切,而需要综合考虑,全面布局。再者,糖尿病的病变部位涉及面极广,几乎涵盖了人体的所有器官和层面。这种全身性的特点,使得它与“六经”辨证体系的整体、综合特点相得益彰。在“六经”辨证的指导下,我们可以更加全面地把握糖尿病的病情,为治疗提供更为全面的策略。最后,不得不提的是《伤寒论》中的八法运用。特别是仲景所创立的寒温并用、攻补兼施、表里同治的大法,以及经方加减和合用的灵活性,为糖尿病及其合并症的辨治提供了巨大的运用空间。这种灵活性是其他辨证体系所无法比拟的,它使得我们在面对糖尿病这一复杂疾病时,能够更加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二、运用思路
1.从六经辨证切入六经与脏腑的关联在中医理论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通过经络与脏腑病位的归类方法,我们能够更加精确地诊断并治疗各种疾病。在糖尿病的辨治过程中,六经汤证辨证法的应用显得尤为重要。糖尿病患者在病程中常常合并多种并发症,这些并发症与六经病位的关联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诊断线索。当糖尿病患者出现皮肤、肺部或尿路感染,或是并发周围神经病变时,这些症状通常病位在表、在皮毛,因此可以归属于太阳病范畴。另外,当三消症状明显,表现为多饮、多食、多尿以及体重下降,或是合并肠道感染时,这些症状通常病位在肌肉、在胃肠,因此可以归属于阳明病范畴。对于合并抑郁症、脂肪肝或肝脏疾病的患者,其病位在经脉、在肝胆。根据病情的轻重程度,这些症状部分可以归属于少阳病,部分则归属于厥阴病。此外,当糖尿病患者合并胃肠植物神经损伤时,实证者可以归属于阳明病,而虚证者则可以归属于太阴病。而对于合并心肾损伤的患者,则可以归属于少阴病范畴。综上所述,通过六经汤证辨证法在糖尿病辨治中的运用,我们能够更加准确地判断病情,为临床诊断和治疗提供有力的支持。
具体如下:
太阳病
外感病之急性阶段,病在皮毛、在表、在肺者,糖尿病合并上呼吸道感染,或老慢支肺气肿合并感染者,或合并周围神经病变之轻者。“其在表者,汗之可也。”根据病情寒热虚实之不同,其辨证有:伤寒表实之麻黄汤证,中风表虚之桂枝汤证,表郁轻证之桂麻各半汤证、桂二麻一汤证,外寒内热之大青龙汤证、桂枝二越婢一汤证,外寒内饮之小青龙汤证,太阴兼太阳之桂枝人参汤证,太阳少阳合病之柴胡桂枝汤证,太阳与少阴两感之麻黄附子细辛汤证、麻黄附子甘草汤证,合并尿路感染之五苓散证。
阳明病
合并外感病之极期阶段,病在肌肉、胃肠,合并胃肠植物神经病变之实者。如多饮多食,形瘦乏力之白虎加人参汤证、竹叶石膏汤证,大便燥结之承气汤证、麻子仁丸证、或瘀热燥结之桃核承气汤证,下焦湿热,小便不利之猪苓汤证,心烦抑郁之栀子豉汤证,大肠湿热下利之葛根芩连汤证,合并肝损害有湿热见证之茵陈栀子汤证、栀子柏皮汤证、麻黄连轺赤小豆汤证,胃热痞满之大黄黄连泻心汤证。
少阳病
合并外感病之亚急性阶段,或病在肝胆,或合并抑郁症者。合并胆道感染之小柴胡汤证,抑郁兼大便秘结之大柴胡汤证,大便稀溏之柴胡桂枝干姜汤证,抑郁重之柴胡加龙牡汤证,兼大肠湿热下利之黄芩汤证。
太阴病
合并外感病之后期阶段,或病在脾胃,合并胃肠植物神经病变之虚者。如中阳不足,寒湿内盛之理中汤证,气虚气滞腹胀之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证,脾虚水停之苓桂术甘汤证,气血虚弱之小建中汤证,兼腹痛之桂枝加芍药汤证、桂枝加大黄汤证,兼寒湿发黄之茵陈五苓散证,茵陈术附汤证。
少阴病
糖尿病中后期、或危重期,病在心、肾,常合并心、肾功能不全,或合并中风后遗症。如心阳虚之桂枝甘草汤证、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证、桂枝加桂汤证,肾阳虚之茯苓四逆汤证、附子干姜汤证、四逆汤证、真武汤证,合并抑郁、失眠、眼底出血之黄连阿胶汤证,合并尿路或肠道感染之猪苓汤证。
厥阴病
糖尿病合并抑郁证,或合并肝病,或合并周围神经病变,或有更年期综合征者。如肝胃气滞之四逆散证,寒热错杂之乌梅丸证、麻黄升麻汤证、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证,血虚寒凝之当归四逆汤证,厥阴肝寒之吴茱萸汤证,阴虚经脉失养之芍药甘草汤证,阴阳俱虚之芍药甘草附子汤证,厥阴热证下利之白头翁汤证。
此外,以痞满为主脾胃失调之“三泻心汤证”、外寒内热之附子泻心汤证。以腹痛为主上热下寒之黄连汤证,以下焦蓄血为主的抵当汤证,以胃痛为主痰热内阻之小陷胸汤证,以悬饮为主的十枣汤证,水热互结之大陷胸汤证、大陷胸丸证等,诸多方证尚难以脏腑定位,但以法归类,在糖尿病诊疗中均具有指导作用。
2.从糖尿病切入
(1)糖尿病全程辨治糖尿病的中医辨证施治,早已超越了古代的“三消”分类,而是根据现代临床实践的积累,结合地域、患者体质差异以及不同学术师承和经验,形成了多元化的流派和学说。比如,有主张白虎加人参汤的“阴虚燥热说”,强调葛根黄芩黄连汤的“湿热说”,推崇桃核承气汤的“瘀热说”,以及注重茯苓四逆汤的“阳虚说”和四逆散的“肝郁说”等。这些学说或单独应用,或相互结合,构成了糖尿病中医临床治疗的独特体系。尽管各种学说有所侧重,但它们都以《伤寒论》的方证为基础,充分发挥中医辨证施治的优势,取得了良好的疗效。这种多元并存的辨治特色,正是糖尿病中医治疗的一大亮点。在糖尿病的发展过程中,不同阶段的临床表现和体质状况,为中医辨证施治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初发期,患者可能仅在体检时发现血糖升高,而自觉症状并不明显,仅表现为体重下降或口渴多饮。这一阶段,患者体质相对较好,病情多涉及胃、肠、胆、膀胱等腑器。随着病程的进展,进入中期阶段,患者糖尿病病史可能已有五年以上,或虽初次发现血糖升高,但症状已持续多年。此时,病情已由腑器传至脏腑,多表现为虚实夹杂的复杂局面。而到了后期,病程往往已达十年以上,患者可能出现多脏器功能衰竭,如脑溢血、心肌梗塞、心衰、肾衰、失明、截肢等严重并发症。此时,病情主要累及肝肾心脾肺等脏腑,以虚为主,或虚中挟实。这一阶段的中医治疗,需要更加精细地辨证施治,以最大限度地减轻患者痛苦,提高生活质量。
(2)并发症阶段辨治
①大血管病变冠心病从证候言,以心悸、胸闷、甚或气促为主;从病机言,主心阴阳虚损,邪气上扰。心阳虚有桂甘系列,如桂枝甘草汤、桂甘龙牡汤、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桂枝加桂汤;脾虚有苓桂系列,如苓桂术甘汤、苓桂甘枣汤、苓桂甘姜汤;肾阳虚有姜附系列,如真武汤、茯苓四逆汤、白通汤、通脉四逆汤;心阴阳两虚之炙甘草汤;气血不足,邪气内扰之小建中汤;心阳受损,兼表邪未尽之桂枝去芍药汤、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气机郁滞之四逆散;热扰心膈之栀子豉汤。脑中风后遗症从病机言瘀热互结有桃核承气汤、抵当汤;从病证言,主眩晕者,脾虚水停有苓桂术甘汤,肾虚水泛有真武汤,肝郁气滞有小柴胡汤、柴胡加龙牡汤;痰热内阻有小陷胸汤。糖尿病足以下肢疼痛、麻木、拘挛为主,血虚寒凝有当归四逆汤,阳虚寒盛有真武汤、附子汤,阴阳两虚有茯苓四逆汤、芍药甘草附子汤,肝阴不足有芍药甘草汤。
②微血管病变肾病从病证言,以全身浮肿、小便减少为主,病机责之于脾肾阳虚,不能制水。肾虚水泛之真武汤,脾虚水停之苓桂术甘汤、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兼外感有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眼底病变从病机言,兼水肿者有苓桂术甘汤、真武汤、五苓散;兼出血者有黄连阿胶汤。从病证言,气郁有小柴胡汤、四逆散,瘀热有桃核承气汤。心肌病变临床表现为心悸,甚或气促、水肿,可参考冠心病心阳虚或兼水饮相关方证辨析。
③小血管病变周围神经病变表现为以肢体疼痛、麻木、或灼热感。血虚寒凝者有当归四逆汤,气津不足者有桂枝新加汤,阳虚寒凝有附子汤、四逆汤,肝郁气滞有小柴胡汤、四逆散。内脏植物神经病变合并胃轻瘫,表现为胃脘痞满者,寒热错杂有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甘草泻心汤,胃热为主有大黄黄连泻心汤、兼肾阳不足者有附子泻心汤,气虚气滞有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脾虚兼痰湿者有旋覆代赭汤,脾虚水停有苓桂术甘汤,胃虚停水有苓桂甘姜汤;合并神经源膀胱,表现为小便不利,偏寒有五苓散、真武汤,偏热有猪苓汤,气郁有小柴胡汤、四逆散;合并心脏植物神经损伤,表现为心悸者,多气阴不足或阴阳两虚,兼夹肝郁,即炙甘草汤与四逆散合方运用。
④脂肪肝从病机言,多为肝气郁滞,兼夹痰热或痰浊。如四逆散证、小柴胡汤证合并苓桂术甘汤证,或小陷胸汤证之类。
⑤感染合并肺部感染咳喘,热者有麻杏甘石汤,寒者有小青龙汤、桂枝加厚朴杏子汤,湿热者有葛根芩连汤;合并上呼吸道感染发热者,辛温解表有麻黄汤、桂枝汤、桂麻各半汤;合并肠道感染下利,寒者有葛根汤、桂枝加葛根汤,热者有黄芩汤、葛根芩连汤、白头翁汤,虚寒有理中汤、真武汤、四逆汤之类,阴虚水热互结有猪苓汤;尿路感染,小便不利,寒者有五苓散,热者有猪苓汤,气郁者有四逆散、小柴胡汤。
(3)常见证候辨治
①抑郁“木郁达之”,临床疏肝,潜镇为之常法。然疏泄太过则耗气,镇逆日久则损阳。治宜扶正祛邪为本,贵在通补,即补而不滞,行而不散,其扶正与祛邪之多寡在于守病情之进退。临床常以解郁行滞之四逆散、或小柴胡汤为基础方,多与补气、温阳、养肝,滋肾诸法合用。
②失眠根据失眠产生的原因不同,审证求因,审因论治。如郁热者有栀子豉汤,气郁者有柴胡加龙牡汤,胃气不和有旋覆代赭汤,痰热者有小陷胸汤,阴虚水热互结有猪苓汤,肾阴不足、心火独亢者有黄连阿胶汤,心阳虚有桂甘龙牡汤,肾阳虚有干姜附子汤、茯苓四逆汤,营卫不和用桂枝汤。③饥饿胃热者用白虎加人参汤,胃寒者吴茱萸加生姜汤。
④关节痛“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病邪经皮毛而入,次之肌肉、次之筋骨,次之脏腑。在痹证急性发作或加重期,以祛邪为要,尤宜从表散邪。如《伤寒论》之麻黄汤、桂枝汤、桂枝加葛根汤、桂枝新加汤、桂枝加附子汤、柴胡桂枝汤等,均是治痹之有效方。阳虚寒湿凝结有附子汤,血虚寒凝有当归四逆汤,热盛有白虎加桂枝汤。
.从临床特点切入糖尿病作为一种复杂的慢性疾病,其进程中常常伴随着多种并发症或伴发病,这使得临床治疗变得极具挑战。部分患者在西医的诊断下,甚至可能患有超过10种疾病,这些疾病之间相互影响,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病理网络。从中医的角度来看,糖尿病的证型常表现出寒热错杂、虚实夹杂、表里相兼的特点,这种复杂性使得中医的治疗需要运用灵活多变的策略。在中医的经典著作《伤寒论》中,六经辨证体系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指导。这一体系强调表里双解、攻补兼施、寒热同调的治疗原则,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方剂选择。这些方剂不仅可以直接针对病症进行治疗,还可以通过合用进一步拓展其临床运用空间。例如,对于某些既有表证又有里证的患者,我们可以采用表里双解的方剂;对于虚实夹杂的患者,我们可以攻补兼施;对于寒热错杂的患者,我们可以寒热同调。总的来说,糖尿病的临床治疗需要充分考虑患者的整体状况,灵活运用中医的治疗原则和方剂,以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而《伤寒论》的六经辨证体系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参考和借鉴。结合临床实际,应注意以下问题:
(1)突出一个“全”字
即在诊断与治疗上注重整体性原则,糖尿病治疗不止是降糖问题,而应从代谢综合征,胰岛素抵抗,各种急、慢性并发症,全身多脏器损伤,神经内分泌免疫等诸多问题,进行全局全程通盘考虑,方不致顾此失彼,处于被动窘地。
(2)抓住二条主线
一是指标-降糖、防治血管并发症降糖是糖尿病基础治疗,其血糖变化是患者最为